第五章 妄想（五）
随便束起的头发有几绺散在外面，勾着白皙的脖颈，在风里一上一下。
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低的束起，朝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抿着唇没什么表情。
时念念拿出手机付钱。
“谁？”
她点了点头：“嗯。”
吃完棒冰，她齿间轻咬着棒。
便利店旁边就是上次那个篮球场。
时念念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洗碗水果盘放进橱柜。
时念念看着他，目光直白又纯粹。
“砰”、“砰”、“砰”，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地面。
拇指触碰到她的指尖。
江妄接住球，没再投。
抬手揉了揉眼睛，睫毛眨动时扫过手心，有些痒。
只篮球场周围有路灯，看不太清。
仰着头偏了偏脑袋，食指在自己下颌骨上轻轻点两下。
时念念看着生物书上的图片愣了两分钟。
她没告诉舅妈，站在另一边冲了会儿水，很快就被赶去休息了，周一的作业不多，她自习课就做的差不多。
有汗顺着江妄的下颌滑下，又从下巴滴落，浸润在领口里，从衣服布料里印透出来。
球场入口是可拉动的铁网门，时念念推一把，便发出嘈杂的声音。
时念念没重复。
指间夹了支烟，沉默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的裙摆，然后呼出一口白烟。
头发放下来，被晚风吹的往后扬起。
因为两人身高差距悬殊，她的手高高举到了自己脑门。
风吹来，少女身上刚刚洗完澡后的清新香味缠绕到他鼻间。
吃过饭后时念念就拿出生物书预习明天要学的内容。
如果觉得回家效率更高也可以回家去，只不过要跟班主任说一声，批不批的下来就不一定了。
江妄抬手蹭了一下。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显现，突出的喉结，流畅的颈线，压球的手腕。
时念念往里走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
耳边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
“我们念念怎么这么乖呀。”舅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摇头，意思是不要。
只偶尔从身后飘来的烟味，提醒她，江妄还跟在她身后。
亲爹打的。
取出来一张递给他，上面是轻松熊花纹。
她取下手腕上的黑色头绳，轻咬在齿间。
低下头，手伸进连衣裙前的口袋，掏了一阵，拿出一个小盒子。
不严重，只冒出了点血丝，很快就没了。
哥哥和江妄看上去关系不错，听姜灵的意思，江妄以前和哥哥是同届的，是同班同学吗？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仍然充斥在他鼻间，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她跑出篮球场的背影，仍然没什么神色。
她走出卧室，客厅里已经没人了，舅舅舅妈的卧室在里侧，有电视机的声音传出来。
时念念把创口贴盒重新揣回口袋里，继续仰头看着他动作。
下巴往上扬，拉扯出一道利落分明的下颌线条。
球在他手中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等外面舅妈喊吃饭了，她已经做完了。
从少女身上带来的风都是热的。
然后才插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
“您好，十六元，现金还是扫码？”
血。
知了声盘旋在头顶。
褪去了白天时的轻佻散漫，现在的他眼眸黑沉，不带一丝情绪。
时念念点头，“嗯”一声。
她买了一根梦龙，走出便利店，撕开包装纸，咬了口外面脆脆的巧克力。
江妄顿了下，撕掉两侧的纸，食指抵着下颌的口子将创口贴贴上去。
江妄已经转过身往回走，风迎面吹，将他宽松的短袖吹的空荡荡，勾勒出线条分明的宽肩窄腰。
只用听的都能感受到拍球这人现在内心的愤怒。
时念念没说话。
时念念把水池里的菜一片片掰下来，卷着袖子洗菜。
“她女儿过了来看她，我放了她一天假。”舅妈又问，“文理分科后还能适应吧。”
他反应过来，淡声说：“送你。”
舅舅好脾气的笑笑。
“你……干嘛？”
一中的晚自习不是强制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在学校上的。
江妄刚不自觉盯着女孩儿的双腿看了会儿，有点走神。
时念念走了没一会，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时念念一愣：“……两条？”
时念念往前走了一会儿，身后那人紧跟着，她慢就跟着慢，她快也跟着快，不是顺路，就是跟着她在走。
他站在三分线外，额角的汗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像是火光映在他脸上。
少女笔直而安静的站在便利店门口，夏夜的风吹拂开她散落的黑发。
意思是她要回家了。
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倦。
“哎，那孩子阿。”舅妈叹了口气，“也是挺可怜的，那事闹的大，弄得最后坐了牢，这以后可是很影响未来的啊。”
她把笔盖重新套回去，坐着伸了个懒腰，出了卧室。
那一阵带着茉莉清香与蜂蜜甜的风，让他身上的戾气散了大半。
江妄单手拿住球，从她手里拿接过创口贴。
“果然还是女儿好啊，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这句话果然是不错的。”舅妈一边炒菜一边笑着说。
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傍晚舅妈的话。
“烧、烧饭的……阿姨呢？”
她停了脚步，转身去看他。
“我听说带你们班的那个班主任是蔡老师吧，他以前也是许宁青班主任，还挺好的，特别为学生着想。”舅妈说。
“怎么？”他淡嘲勾唇，“你要给我打回来么？”
他套一件黑色短袖，棱角分明一张脸，灯下的身形修长清瘦。
那双冰凉的眸子撞上了时念念。
舅妈“哼”一声：“早打电话过来了说他晚上跟朋友去玩，哪儿那么多朋友。”她拿筷子指了指舅舅，“都是你惯出来的。”
又无动于衷的收回目光。
耳朵听不见的那些日子，江妄的嗅觉和视力都比从前敏锐许多。
时念念换了鞋子，拿上钥匙悄悄出了门。
他从来不在脸上贴这样的玩意儿。
江妄才注意到她手上也贴了同样的创口贴。
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创口贴，上面是轻松熊图案。
她没和江妄并排走。
时念念抬眼望过去。
只是莫名其妙的抬起手，嘴唇轻抿了下那只刚才触碰到她指尖的拇指。
舅妈烧菜的手停了下，挺吃惊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是叫江妄吗？”
时念念仍举着手，也不说话。
时念念轻轻翘了下唇角。
她取一枚，贴在下午切到的手指上，才找了垃圾桶把棒和创口贴包装一块儿扔进去。
“哥哥……不回、回来吗？”
她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儿。
一盘水果吃完，时念念就把明天要学习的内容都预习完了。
“是预……习。”
她把菜倒进盘子里，叹了第二声，“他跟你哥哥关系好，那次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那个人也没生命危险，不然他小小年纪身上背着两条命，以后的日子可就更苦了。”
……
舅妈过了会儿敲响她的房门进来给她放了一盘水果：“学习任务很重啊？”
时念念明白了，回去的这一条街路灯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修，哥哥之前也提醒过她，晚上尽量别一个人走这条夜路。
如此反复。
夜风呼啸而过，将月亮从云层中推出来。
时念念走近他一点，少女眸光里映着星辰。
时念念认出来这是谁，在旁边看了会儿才转身准备回家。
江妄觉得可笑。
台灯将女人的脸映的柔和又温柔，时念念松软的发顶被揉了两下，很陌生的触感，高中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
时念念把菜从盆里取出，难得走神，刀面抵着她的食指切下去。
少女穿着柔软的棉质连衣裙，踩着帆布鞋，左脚上的白色鞋带蹭了点土，鞋尾被踩在脚下，露出一截圆润白皙的后跟。
江妄在原地站了几秒。
僵持片刻。
她脚步停顿，转身朝篮球场过去。
谁打的。
她真的很不爱说话。
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望着亮成一片的万家灯火。
打板进球，在地上砸两下又回到他手里。
看上去有点一本正经的蠢。
“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插、插班生。”时念念有些费劲的说，“跟哥哥，以前，可能是同、同学。”
鼻音很重，声音沙哑。
她忙松手，轻“嘶”一声，下意识吮了下伤口。
他没说话，垂着眼皮看她。
“那你劳逸结合，别太累了，早点睡觉，舅妈不吵你学习了。”她说完就出卧室，轻轻关上门。
时念念没想到舅妈都知道他的名字。
舅妈摆摆手：“我也不太清楚，听许宁青提起过，具体的他也不肯告诉我。”
闻言漫不经心的“嗯？”一声。
甜滋滋的。
然后朝身后方向指了下。
时念念成绩好，傍晚时跟蔡育才说了一声就批了。
走进别墅区大门后，烟味就淡了，风一吹，什么都闻不到了。
始终一前一后。
回头看，江妄插着兜，闲散的跟在她身后。